红发女

和心理医生的第一次对话

我是一个程序员,但我并不是学计算机出身的。

切!现在的社会,有几个人在做本行?都不是混饭吃?再说,现在是信息社会,当一个理工科学生没法养活自己的时候,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写程序。

什么?
写程序很难?

错!做一个程序员有两个条件就够了。一、耐得住枯燥,二、肯吃苦。

不信?
就拿我说吧!刚毕业的时候什么也不会,而且很笨。真的,大学四年我一直都在学习,没有娱乐过,没有泡过美眉,结果呢?连一次奖学金都没拿过。
要知道,我们班大半的学生都拿过奖学金,包括我们屋的老K。
老K这家伙,就没正经上过几节课,女朋友倒有一打,毕业那年,领了一个回家了。

但我就是具备上面那两个条件,于是,就做了程序员。

我对工作和生活的感觉嘛——
那是一份无趣透顶的工作,它让我没法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自己的生活。因为现在的生活与我就好像一团白气一样,虚无地近乎不存在了,又凭何而谈其好或其坏呢?

我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没有周六周日——当然,理论上是有的。

上班的时候干了些什么?——我好像很久以前就不能记起白天都作了些什么了。
我的同事们喜欢夜生活,他们下班后会去迪厅,去酒吧,也有的会寻求些更刺激的放纵。
“没什么。”他们说,“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开心吗!”

我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去,我宁愿我疲惫的身躯早一点瘫倒在床上。
然后,静静地等着进入梦乡。
我喜欢做梦,而且,我每天都能清楚地记着我所作的梦。我以为梦中的生活才是我真正的生活,因为它是那么的丰富多彩。至于现实,也许只是梦中的我所作的一个无聊的梦罢了。

我很奇怪,对吧?
——不,我相信你见过的奇怪的人多了,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我说过,梦对我来说很重要,可现在,我连梦都没了。

我可以说的稍微详细一点吗?

谢谢!

好几天前——具体我记不清了,我的电脑死机了。我没有立即重启,因为我看到了我的墙纸。
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墙纸,而且我好像根本就没有墙纸。
但那天,我一直在死去的电脑前坐到下班。

唉!该怎么说呢?
我一直在看墙纸上的那个女孩。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白衣服,红头发。可是,那天我注视着她的时候,也能感到她在注视着我。然后,我整个人进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我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安详和快乐。

然后?
然后我就不做梦了。
不、不是,我也做梦,可是每个梦里面都只有一个静止的画面,就是墙纸上的那女孩。

啊?
没有,也没考虑过。

大不了过上几年胡七八糟找个老婆完事。

什么?
等等,绝对不是这个原因,我清楚我自己。

你肯定弄错了,不要拿这样的建议来打发我,我觉得你还是在仔细想一想——要不,你继续问我一些问题,听说你们常常通过问一些不经意的问题来找到事情的关键!

冷静?
我不冷静吗?
我拍桌子了吗?
我喊了吗?
而且我也没有揪着你的领子,——就像揪着他一样——,大骂“你这个傻B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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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心理医生的第二次对话

我辞职了,我不再做程序员了,那工作不适合我。

噢,我现在打算考研,当一个理工科学生没法养活自己,又不愿意做程序员的时候,考研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这次来主要是想你道个歉,上次打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你说的其实没错!现在有了时间,我也想着考虑一下你给我的建议了,呵呵!

梦?我现在不做梦了,我也觉得很奇怪。
那天回去我就辞了职,到现在还没摸过电脑呢!至于墙纸里面的那个女孩,也记不大清楚了。
嘻嘻,不过,现在倒真的想找个女朋友了。

你在想什么?你没有在听我说话?
哦,是我太罗嗦了。
好了,我这就走了,总之——
谢谢你!

心理医生的自述

我就是那个心理医生。
在我的那位病人第一次来访后的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标题是:“xx公司一程序员猝死,疑为压力过大而致”。
新闻是配了图的:一个年轻人瘫倒在办公椅上,正对着一部电脑,屏幕上只有一个windows桌面,不过,可以隐约地看出,那是一个白衣服,红头发的女孩……

萧林 二〇〇二年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