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 III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在一家国营日杂公司做出纳,平日里却已经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大约只是看看报、下下棋,偶尔也会接待几个乡下赶过来购买镐头或铁锹的老农。 可是到年关的那一阵子,也会忽然忙起来,晚上常常很晚回家,倒也不是因为公司进了什么新鲜的年货,只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花炮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闹市里早已经搭起了大棚,员工也不必去公司上班,径直去大棚卖炮即可。父亲是管钱的,需要比别人去得更早,回得更晚,收到的现金也懒得往公司送,常常是怀揣着大包的钞票回到家来。…

二零零九,北京,不过是回忆

那日,和弟弟在崇文门外新世界旁边的永和大王吃面时,我指着窗外繁华的街道问他:“还记得吗?从前晚上我们和妈妈从这边步行回来?”
“不记得了。”弟弟坦率地说。
“怎么会?”我有些惊愕,不过是四年的工夫。

但有些时候,我还真羡慕如弟弟这般健忘的人,他们不至于像我这样,每次经过北京都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一并涌上心来,叫人不堪。这个城市,在我眼中总是弥漫着各色的回忆,即使我竭力保持理性,劝说自己那不过是一层罩在冰冷的水泥森林之外的臆造的幻象,美丽而不真实,却依旧无法摆脱。…

南京五年,元月,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元月一日,随朋友登紫金山,吃“东来顺”,据称是图个吉利,遂发现,而今对未来的不安已非我这个老牌悲观主义者的专利了。所谓的“中产阶级”难道如此脆弱?走在下山的路上,我暗想。
然而似乎仍旧无心调整自己的生活,没有刻意减少外出就餐的次数,继续买书买碟,去古堡喝酒听歌,与Y兄一起逍遥快活,只是开始每日读英文,戒掉了“开心”和“豆瓣”,努力关注工作中的每一个技术细节。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居安思危”是个听起来不错的优点,但现在才发现,“思”——远远不够,还要做。…

往事 – II

六年前,一个初春的下午,晴天,温暖而平和的午后阳光倾泻下来,一扫阴霾的那种,在我记忆中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我去车摊修自行车,修车的男人很瘦,像父亲一样,我蹲在一旁看着他做活。
这时,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子跑了过来——七八岁的样子,坐到修车人原先坐着的马扎上,开始摆弄工具箱里的一柄铁锤。…

往事 – I

上小学的时候,步行回家往往需要半个小时,不是因为路程遥远,是贪玩:讲故事、捡香烟盒、或者打赌。

那个春天的中午我和刘打了个赌:
“敢不敢跳下去?” 刘指着路旁的树坑说。
那时候马路两旁正在植白杨,树坑有磨盘那么大——不,可能已经植了好几年了,树坑有磨盘那么大。…

南京四年,十一月,美丽新世界

关于医院的记忆原本早被丢到了某个遥远的角落里:消毒水气味和昏暗的走廊、空气压抑,小孩子在哭,都是童年仅有的几抹灰色调,却也还有父亲的大手,尚不至于过分冰冷。等到走了他乡,体质竟然好了很多,纵有感冒发烧也都能捱得过,因此除却常规的体检就没再踏进过医院的大门,也是因为厌恶其间的空气,怕看到满面愁容的人。…

南京四年,十月,苍茫再现

有一天晚上,整个城市忽然没入了一漠不见边际的浓雾中,但马上会发现,原来不是雾,而是烟。浓烟呛得路人掩鼻匆匆而过,回到家里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惜是烟,不然也算是个浪漫的朦胧夜。

当又一个项目被取消之后,就有空闲的精力来关注一下金融危机,传说有人失业了,但没有看到。十多年前红火着的时候人人都蒙了头,而今才开始反省,好在是世界,尚有足够的时间能从错误中折回来,如果是人生,能有多少回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