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回来两个星期,我都没有成功地把时差倒过来,常常在清晨苏醒,午后却倦怠无力,昏昏欲睡。在这么种状态下,我追完了美剧《迷失》。这是一部比较老的电视剧,情节不见得有多扣人心弦,演员也一般般,但那几天里我确实也做不成什么别的事情,家里又只有一个人,便沉迷于那个杂乱的故事中,消磨了一段时间。
我有十好几年没有独居过了。这十年里,我没出过一次公差,也不曾一个人出去度假。短暂的独居似乎让我回到了从前,找回到一点点年轻的感觉。
今年夏天湾区气候反常,意外地迎来了好几拨从内陆过来的热浪。我开车到海边的莫斯比奇去写生,顺便避暑。那是我来美国后第一次看到太平洋的地方,因此对之念念不忘。即便是如此罕见的热天,来自太平洋的海雾仍旧顽强地坚守在那里,才翻过沿岸的山峦,便不见了蓝天,一号公路往北开了十几英里,一直是在浓雾中穿行。才下车,即觉清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几乎和冬日并无区别。自然空调的威力超出了我的预想,一身短衣短裤根本不敌那寒冷,也无意画画,在森林里晃了一圈,失望地离开了。想着避免走回头路,遂决定朝旧金山方向一路向北,谁知才开了几分钟就回到了烈阳之下。我好似从一个阴郁的梦里醒来一般,格外欣喜。正好看到了一片金色的沙滩,经黄昏前的阳光浸染之后显得有些梦幻。我将车停到路边,横穿过马路,想细看一下这景色。于是,我站到了一处悬崖之上,沙滩就在不远的下面,紧紧倚靠着对面另一处悬崖,其上立着一座破损的堡垒,看起来很奇怪。远方则仍是无尽的海雾,紧紧地贴着海面,就像另外一层白色的海洋。烈阳在海雾之上,光芒四射。这倒是一副值得记录下来的画面。
一年下来,我到海边的次数并不多,但七月就去了两次。孩子们回来之后,我们一同去Mt Tamalpais看云海,顺便穿过红木林,沿着太平洋的沿岸兜了一大圈。回家的时候特意择路旧金山,第一次开过了金门大桥。在我心目里,这不仅仅一座桥,更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因为横穿了旧金山城,不可避免地路过十年前住过的那座小公寓,故地重游的情愫油然而生。
近日读了不少作家张惠雯的书,好几本短篇小说集,还有一本回忆性散文。她是一位同我年纪相仿的旅美作家,没什么名气,也是近一两年才一下子出了好几本书。 最早接触她的作品是在回国的航班上,翻了一部短篇小说合集,给其中的一篇《天使》吸引住了。当时还不是觉得那故事很好,而是我刚好也写了一篇类似的题材,我还对她的情节设计嗤之以鼻,认为是一种中年油腻男人的意淫。后来一查,却发现作者竟然是女性,于是,对原文的观感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读出了一种全然不同的味道。好几本书下来,我喜欢上了这位作者,能从她的文字中感受到情真意切。
我也想写一些短篇,开始觉得短篇其实和艺术更为接近,你可以有把握地做到在不破坏全局的前提下让作品更加完美。可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关于短篇的所以灵感无一不是来自遥远的过往。故事仿佛只在年轻的时候发生,大概是因为那时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暂时的凄苦也会附着上悲壮的光泽,多年以后再回首,那光泽愈发显耀,足以掩盖真相。
《迷失》中过度使用闪回手法,镜头在过往与当下、虚幻与现实间频繁地切换。追剧的时候我对此深恶痛绝。然而,这不正好暗示着前行的人生中你能感受到的恰是真真假假和虚虚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