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旅行

利用周末做了一次时光旅行，奇妙的感觉令心情格外舒畅。

1999年5月8日

下午，揣着“雕刻时光”的优惠券去先锋书店办会员卡。
吧台在书店很深很深的地方，而这又是一家地下停车场改装而成的大型人文书店，所以来到吧台之前需要穿过众多的书籍，它们都静静地躺在架上；甚至还要拐一个弯儿，然后上坡——因为这曾经是一座地下停车场；途中还可能会看到壁上挂着的一些海报：爱因斯坦、或者列农，他们也都静默着；行走的顾客并不多——因为这是一家人文书店。
吧台里面，服务生在煮咖啡，我只好悄悄地等待，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大屏幕上放映着一部电影，悄无声息，然而我却怀疑并不是默片，色彩斑斓。观众们坐在屏幕前面的几排椅座中，他们或者打盹，或者读书，或者不知道在干什么……
身旁走过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还来不及看清楚她们的面容，我已经被悄然带回到1999。

晴的上午，却没有蓝天。
我满怀羞怯地推开西安宾馆富丽堂皇的玻璃门，心中惴惴，担心因为身上破旧的衣服而受到嘲笑。可是我还是鼓足勇气坐到靠窗的一张书桌前，翻开了一本好书，从宿舍出发时还没有散尽的清晨的迷惘和懵然渐渐消失。
服务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想象她们在冲茶或者煮咖啡。
感到饥饿的中午却无处可去，附近的校园挂着许多氢气球，热闹非凡。再后来，北航的同学打电话兴奋地说：他们上街了。

2004年的某一个下午

我想买一件灰格子衬衣来应付秋天，但似乎已经过了格子衬衣的年代。
于是有些失望，骑车开始变得漫无目的。太平南路，梧桐树压满街空，视野一片暗绿，行人如缕，还不到黄昏。几个五颜六色的高中生踏着轮滑飞似地从身边掠过，我想，这该是2004年的某个下午吧！

我大概是在平安里西大街上，离地安门还有一段距离。那么，路边的树也许是国槐——这倒使我有些拿不太准起来。而且，我甚至记不太清楚我究竟是从徐悲鸿纪念馆出来，还是刚刚穿越朴朔迷离的西直门，如果是前者，地安门应该已经被我甩到了背后。
不管怎么说，路边好像有一家很高档的音像店，展示窗内是一间精心布置的书房。我摇了摇头，认为书架有些小，音箱旁的CD架倒是很不错。
“我靠，很不错！”柱子忽然说。
对的，柱子也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们一定是从西直门过来的，地安门就在前面，我们一会儿要骑车穿过后海的小胡同，那时候大约已经是灯红酒绿。当然，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在这家小店稍驻片刻，可能还有二子和飞儿，有没有鹏儿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架上的CD贵得惊人，那时候只知道贝多芬和肖邦，我甚至不是很敢把CD拿下来，因为隐约中总能觉到店主刺人的目光。

“酷热酷热！”
我们还是去酷热听歌吧，那可是全北京最便宜的酒吧，120元一打百威，喝吧！其实我不介意台上的歌手唱“老鼠爱大米”。

1987年的那些日子

大华电影院的屏幕果然够大，我称心如意地坐到了第五排。
“麻烦靠前一点儿！”买票的时候我说。
现在发现好蠢，银幕亮起来的时候，这座可容千人的影院其实只有五、六名观众。我仰着头，整个人几乎要飘到了屏幕里面，空中光影缭绕，弥散着潮湿的老旧气味。但我还是不满意，我希望人声鼎沸起来，过道里面应该有卖瓜子的，间或者会有人拿着手电筒来查票，这样我才能顺利地回到1987。

我那诚实而寡言的父亲是半个电影迷，在电影票超过6毛钱之前，我俩常常泡在县城唯一的那座电影院里，光影弥漫。
“战斗片？”
“不，故事片。”父亲说。
“故事片不好。”我有些失望。然而，还是跟着父亲去了。
银幕上，生气的军官大发雷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一块扔到水缸里的馒头。
“你看，那就是雷神爷。”父亲说。
“唉，怎么还不打阿，还不打阿……”
“快了，快了。”
一辆蒸汽火车头呼啸着向我们扑来，不过，在我们前面还坐着一位挎军刀的将军。
“冯玉祥。”父亲说。
火车怕了冯玉祥，竟然停下来，冯玉祥带兵抢了光车上的东西，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当陈佩斯的汽车散架的时候，父亲却打起了呼噜。我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拼命地推他，他却纹丝不动，令人沮丧极了。
——不对，我的时光旅行可能出了些问题，这应该不是1987，或者是1990年了，因为我突然记起来，那张票花了6毛钱，父亲挤破头帮我买了两个第三排的最外侧，需要费劲地拧脑袋，而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看电影。

1946或者1948

电影散场后，穿过狭长的甬道后才能回到大厅，还要走下带有转角的楼梯，台阶是旧式的，吊灯也是旧式的，门庭有三扇带镂窗的红色大门。顶灯让大厅显得有点儿辉煌，几个民国时的大红柱子几乎要复活过来，这大约应该是1946或者1948了吧。

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冬天，街上远不及大厅里面温暖，或许还下着雪，不走运的话出门都叫不到一辆黄包车。那么就只好步行了，于是难免会触碰到这个年代破败的景象，然后，它们让我决心抛却身边虚假而轻薄的繁华。

“卫兵呢？我觉得应该有卫兵！”身边的Jay说，“他们需要‘啪’一声给我敬礼！”
似乎我们在时光旅行中走岔了，尽管是同一个年代。
“你以为你是谁？委员长？委员长哪有时间来这种地方？”
“我觉得我应该是刚刚训过话，在台上。”Jay意气风发地说。

原来，门口没有黄包车，时光旅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