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中成系列的故事不多,而关于蒋候的居然有五则。
所谓蒋候名叫蒋子文,广陵人,算是个酒鬼,而且好色,平日里轻薄放纵,号称自己死后能成神,汉末做治安官的时候去钟山抓贼,被敲破了脑袋,顷刻便挂了。
不久天下三分,蒋子文的一个老同事在路上看到一人,骑着大白马,摇着白羽扇,颇似子文。老同事给吓了一跳,刚想逃,那人追上来迫不及待地通知道:“我正是子文,现在做土地爷了,打算为民造福呢,你得赶紧让百姓给修个庙,不然的话,要降祸人间的!”
结果,那年夏天传染病流行,搞得人心惶惶。这时子文又托巫师传话说:“我本是要保佑你们孙家天下的,所以还是赶紧修庙吧,不然放些小东西出去,就够你们受!”果然,有种蚊蝇般的小虫不久横行于世,专门往人耳朵里钻,钻进去那人便毙命,根本没法儿治。于是乎民间的气氛更加紧张,偏偏吴主孙权不信邪,没理会他。子文只好再次传话:“还不赶紧供我的话,要发大火!”果然又出了火灾,连绵不断,几乎烧到了吴宫。廷臣们劝孙权说:“野鬼戾气重,确实得弄个地方收着它。”孙权只好派人封子文为中都候,盖了蒋王庙,还把钟山改名为蒋山,自此,蒋子文引起的祸患才算消停下来,百姓对这个蒋候倒也颇信服了。
后来,有个叫刘赤夫的人,梦见蒋候召他作秘书,怕得要命,去蒋王庙求情道:“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牵挂太多,还请放小的一马吧!”接着又说:“对了,听说会稽的魏过很厉害,能侍奉鬼神,您不如去找他?”然后就拼命磕头,直到头破血流。 然而蒋候传话说:“看上的就是你,魏过算什么东西。”赤夫苦苦哀求,就是不成,不久果然死掉了。
再后来,太常卿韩某、会稽内史王某以及光禄大夫刘某一起游蒋王庙,看到庙里有几幅女人的画像,样子倒也蛮端正,那时这帮家伙也有点醉,便开起玩笑来,从画中的某某最配某某等。不料当天晚上,三人同时梦到蒋候对他们说:“一直以为女儿们长得难看,难得各位能看得上,过些日子等着各位去迎娶阿!”大家都觉得这梦有点玄,便互相打听,才知道三人做了同样的梦,有些心惊胆战,次日备好了猪牛羊去蒋王庙求饶。而蒋候当夜又托梦来,责怪他们:“各位是自己看上的,怎么可以马上就反悔呢?”过了几天,三人便统统死掉了。
再说会稽鄮县东郊有个叫望子的女孩,十六岁,长得漂亮,人见人爱。有天乡里的巫师让望子去拜神,望子答应了。二人沿着池塘走到半路,碰到一人,仪表堂堂,乘着大船,手下十几人均穿戴整齐。那人搭讪望子,问她去哪里,望子说去拜神,那人便道:“呵呵,我也正好去那儿,咱们一起走?”望子当然是推辞,不料那人瞬间便不见了,望子很是惊诧。等到了庙里拜神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见到的人和神座上方画像里的蒋王极似。“怎么来晚了阿?”说时迟那时快,蒋王竟然从画像中走下来,还扔给望子两个橘子,大约十分喜欢望子楚楚动人的样子,二者竟然确立了恋爱关系。于是望子心里想要什么,子文总会作法令其从天上掉下来,有次想吃鲤鱼,一对鲜活的鲤鱼随心而至。这段风流韵事传得很广,方圆数十里无人不知,附近的村子里便也都开始供奉蒋候。可惜后来望子喜欢上了别人,蒋候便和她断绝了关系。
陈郡的谢玉做琅邪内史的时候住在京城里,有一年家乡闹虎灾,死了不少人。
曾有人用小船载着年轻的妻子去该地,大刀插在船头,天黑时碰到了当地的巡逻队。队里面的头领说:“这地方近来有许多野兽,你带着个年轻女子,就这样轻率而行,太危险了,先到我们的驻地住一夜吧。”相互议论一番,那头领率部下先行。可是妻子刚一上岸,便被老虎叼走了,丈夫拔出刀来大喊大叫,想去追赶,可是哪里还有老虎的影子呢?没办法,他只好先进蒋山庙祭祀一番,向蒋子文求助。返回时,刚走出十里地,恍惚中看见一个黑衣人在前面领路,便随后而行。当走出二十里地的时候,看见一棵大树,树下有个洞穴。洞穴里的虎崽子听见响动,还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全钻了出来。那人将它们一一杀死,便挟刀隐藏于树后。良久,母虎才叼着那位少妇回来。它将少妇放到地上,倒退着往洞穴里钻,那人举刀上前,将母虎拦腰砍断,少妇终于虎口脱生。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能够讲话,对丈夫说:“老虎刚把我叼走的时候,就把我背在它的身上,到这里之后才把我放下来,身体各部都完好如初,只是被草木刮出点小伤。”第二天,那人梦见有个人对他说:“蒋侯派人帮助了你,你知道吗?”夫妻二人回到家中,赶紧杀了一口猪到蒋子文庙上祭祀。
<蒋山古时候叫金陵山,也叫钟山,就是现在的紫金山。蒋候这神仙道德似乎不比凡人高多少,颇似希腊神话里的不死族(immortal),反令故事有趣了起来>
《搜神记》,东晋,干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