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出校园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名校毕业的博士共事。他是一个很强的人,这一点即使在内心中我也不会否认,那一年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好东西,它们至今令我受益匪浅。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最终是黯淡的,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甚至有时会刻意回避。其中相关的细枝末节,大半并不能记太清楚,现在忽然想起,他似乎很热衷于往年轻人的头上泼冷水的。那时候正是洋溢着满腔的热情,偏偏客观的处境并不如意,本人努力营造出来的乐观气氛毕竟功效有限,正渴望前辈有所鼓励,得到的却多是奚落。
“就给你这么点儿工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常常有意无意地这么问我,“你知道研究室早就没什么前途的了。”
“其实来的时候也没在乎工资,就是担心企业里太浮躁,想做点儿实事。”我总是这么答。
可能他讲的并没错,只是我并不希望他那样讲。
那天和Laurel因“创业”的话题争执了一番,才惊奇的发现自己也早染上了“泼冷水”的毛病,而且似乎很重。回头细想,怕是在韩国时的C兄,辞职后的Zhang,以及打算办学校时的W,都纷纷给我奚落过的吧。于是忍不住担心,这么多年来满怀热情地去营造的,原来依旧是一个黯淡的形象。
自从在17号楼那间小屋里买了水果和茶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争论,觉得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能够叫人思想活跃起来,各种奇思妙想在这个过程中纷叠而出。那时候并不在乎争论的有效性,话题涵盖的也广,从“什么是知识分子”到“计算机世界模拟进化的可能性”应有尽有;也不曾担心因争论而伤和气,虽然每次都有箭张弩拔的气势,却没有人会放到心里,便如玩游戏一样,并不因为一晚上连输10场就对那个人心生怨意。
现在却忽然担心起争论的有效性来,一个确实与身家性命事业前途无关的话题——譬如“什么是小资”——还值得去争论么?这便又如小的时候玩游戏,父母大半都是要反对的,然而你若能说明该游戏是“益智的”、或者有助于提高语文水平,大人们便会乐此不彼地敞开了大门,把平日里徘徊在门口的那帮小家伙全部迎进来,甚至都会有点心吃。那么确实该考虑争论的有效性了,会议室里的争论大抵都是有意义的,至于会议室外,是不是可以考虑使用英语……
这么多年过去了,世事纷叠,繁华如梦,最难能可贵的是竟然也能结识到这么多好的朋友,“泼冷水”怕是已经得罪了不少,如果无效争论也伤感情的话,我还是宁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