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医院的记忆原本早被丢到了某个遥远的角落里:消毒水气味和昏暗的走廊、空气压抑,小孩子在哭,都是童年仅有的几抹灰色调,却也还有父亲的大手,尚不至于过分冰冷。等到走了他乡,体质竟然好了很多,纵有感冒发烧也都能捱得过,因此除却常规的体检就没再踏进过医院的大门,也是因为厌恶其间的空气,怕看到满面愁容的人。
最近却因为肠胃等问题,两周内不得不跑了好几次医院。令我有些惊诧的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医院的样子竟然和那角落里的记忆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陈旧:锈渍斑斑的防盗钢筋、漆皮脱落的木窗,连大夫坐诊的小桌也还是八十年代的式样,白里透黄的颜色,没有丝毫窗明几净的感觉;排队的也仿佛是来自过去的人们,衣着简朴,神色凝重。那几日又恰逢南京连续的阴天,作为病人的心境怕是比疾病本身还要黯淡一些。心中被抹了几大笔灰,于是开始怀念色彩,念大红、念湖蓝、念柠檬黄,它们确实太简单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美丽,拿着调色板的时候,总是不满意,千方百计地想寻找一种梦想的色彩,没了颜料,才发现最美的还是大红、湖蓝和柠檬黄。
后来天晴了,我在医院的折腾也算宣告结束,那天黄昏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还在,第一次发现南京也是如此地崭新、美丽、充满温情。
然后,我决意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努力地自我节制。
于是戒辛辣、戒酒、戒大鱼大肉,每天晚上熬山药稀饭,午后记着吃一个水果……
于是早上坐到办公桌前先要制定个工作计划,不厌其烦地把ITEM写到便笺上,积极响应他人的请求,努力避免情绪化……
于是心境果然平和起来,发现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令人难忘的片刻,发现与虚无缥缈的没有得到的东西相比,业已拥有的是如此之多……
于是,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此时如果要问当下最大的愿望,便是找人没边没际地聊聊天,就和找羊的那阵子一样。
“这一年干什么了?”
“一言难尽。”
“聪明点了?”
“一点点。”
和T兄打赌,赢了一顿饭,便大呼见者有份,一干人等拥入重庆餐馆那个密不通风的小间。川渝菜自然以麻辣为主,我只得咬定了那份韭黄炒蛋。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聊金融危机,聊刘伯承,聊隆美尔……
“人就两种状态,一种是贪婪,一种是恐惧。”T兄讲到。
……
“女人就两种,一种好看,一种难看。”Jay说。
……
我直想笑出来。
又想起去年,那时每个周末都要和C兄、W兄及峻诚一起聚餐,同样也是在小饭馆里海聊一通,我还美其名曰“周末俱乐部”。如今C搬到了江宁,峻诚辞职创业,一年过去了,大家也是得得失失各有一番。
“内省不咎,夫何忧何惧?”这话在理,不忧不惧的生活还是蛮值得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