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 冰竹 2003-4-5 20:25:29留下:
我已经有十年没有梅的消息了。梅是我小学的同学,初中时不在一起,高中时她又考到了我所在的那所重点中学。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了音讯。再知道她的情况是前不久,我去看小学的老师,从她那里知道了梅的下落。

  读小学的时候,梅和我住得很近,因此,我对梅的家庭情况是比较了解的。梅有父亲,一个精神不大正常的母亲,以及和她在同一个小学读书的弟弟。她母亲发病的时候,会在学校门口扯着梅和她弟弟的红领巾大嚷:你们跟我回家去!你们不要读书了,读书有什么用?然后在教室里,会看见梅流着泪发呆。当时的我们是不知道怎么办的,因为年幼。她母亲也有精神正常的时候,每当这时,她会推着一辆小车在新村里卖冰棍。这是梅的母亲唯一的收入,她以此为生。我去过梅的家,她家里的破旧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而那时候,在我心里,是看不起梅的。

  小学毕业后,我考入了市里的重点中学,而梅在家附近读了初中。高一开学的时候,我意外地在我所读的那所重点中学里看见了梅。她凭着她的努力和认真也考入了重点中学。虽然小学是同学,但是高中的时候不在一个班,所以也没有什么交往。唯一的几次是她问我借书。而那时候我依然是看不起梅的,也许是因为她有一个不正常的母亲。

  高中毕业后,再没有联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原先心里对梅以及她母亲的轻视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梅的挂念。前些时候,去看望小学的老师,没等她将小学时那些同学一一回忆过来,我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梅。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得到的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梅疯了。原来,在小学毕业之后,梅的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从老师那里完整地知道了梅的事。

  梅的母亲其实是个大学生,但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抛弃了,从此以后就疯了。后来,梅的母亲和她父亲结婚,有了梅和她弟弟。但是梅的母亲一直是看不起梅的父亲的,因为梅的父亲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等到梅小学毕业之后,她父母就离婚了。梅跟了她母亲。但是梅的母亲是没有收入的。梅读初中的时候每天很早到学校,打扫教舍里的厕所和楼道,学校每个月给梅三百元的报酬。就借着这个梅读完了初中。我难以想像梅和她母亲是怎样靠这三百元钱生活的,更加难以想像梅是怎么样艰难地考上重点中学的。高中毕业的时候,梅报考了师范。那时候读师范是有补贴的。但是梅没有读完三年的师范大专。在梅读大二的那年寒假,快过年了,但是梅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要说鱼肉了,连大米都没有。梅绝望地吞下了一瓶安眠药。但是梅没有死,救醒之后就疯了。

  当老师一字一句说这些经过的时候,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老师在喃喃地说着:我没有搬家之前梅一直来看我的,我也知道她的情况,所以经常给点她什么,钱或者是东西,后来我搬家了,梅就没有找过我,我如果知道那样的情况,我一定不会就这样看着的,梅也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老师的言语里都是自责。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师家的,虽然老师说了很多其他同学的事情,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记得。梅十年的样子不停在我眼前晃动。我知道梅是坚强的女子,如若不是真的绝望了,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在没有梅的消息之前,我一直是希望梅能平安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也许平常人是无法想像梅和她母亲在后来的日子里过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的,永远也不会想像得到在九五年的时候,还会有大过年的时候连米都没有的日子。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现在,唯一想的是去看看梅和她的母亲,但是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晓了。
  于是,唯一能做的是,在心里,祝愿梅和她母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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